马云丨大圣归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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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 者:王志纲
来 源:正和岛(ID:zhenghedao)
讲到中国这四十年来的风云人物,马云不可不谈,并不是因为他的事业有多么成功,财富有多么惊人,而是因为他的商业行为对中国乃至世界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,而他如同齐天大圣一般,“搅得周天寒彻”的性格,也为中国的企业家界带来很多启示。
有一个很有趣的比较,同为出自中国的世界级企业家,任正非和马云有着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,任正非沉稳寡言、高瞻远瞩的形象更符合人们对于企业家的定义;马云却恰恰相反,越是冠盖如云的国际场合,他越是兴奋,越要成为全场的焦点;他走遍世界,所到之处均刮起一股“阿里巴巴旋风”;面对各国政要,他也毫不拘束,称兄道弟,言笑晏晏,甚至加拿大的总理都来请他帮忙卖龙虾;即使面对特朗普,马云也能翻脸不认人,宣称曾经许下的“为美创造百万就业”的承诺随时作废。其所作所为,简直就是一个现代版的齐天大圣,完全不按牌理出牌,嬉笑怒骂间却有暗合道理。
从贵州大山、行伍生涯,到深圳下海最终走出国门,研究任正非的成长轨迹,我们会发现尚且有迹可循。但马云就不一样了,他就是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大圣,一个不世出的奇才怪胎,至于说孙大圣的道行究竟从何而来,谁也说不清楚,我在这里试着分析一下,姑妄言之,各位看官也就姑妄听之吧!
我最早对马云的印象是在2001年左右,当时互联网创业热火朝天,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,电视上也经常有类似的访谈。
有一天我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一个长相奇怪的老兄,操着一口浙江普通话,说话很幽默风趣,他在电视上讲“什么是风投?风投不是爹,也不是妈,风投是舅舅,如果一个人很可怜,我们都说他姥姥不疼,舅舅不爱,说明舅舅就是自家人,钱拿了是不用还的”,这就是当时在北京做黄页的马云,几句话下来,让我印象非常深刻,从此知道了马云这号人物。
至于日后马云和郭凡生的那段公案,我也有所了解。我和郭凡生很熟,如果说马云是一个闯京城的泼猴的话,郭是坐镇京畿的托塔李天王,他是高干子弟出身,又毕业于名校,在体制内混得也是春风得意,从体改委下海的时候,他就已经是司局级干部了,再加上口若悬河,门路通达,当两个人以同样的角度切入互联网信息行业时,冲突自然不可避免。
就像仪表堂堂的托塔李天王看不起泼猴一样,郭凡生打死也不信自己可能会输给一个尖嘴猴腮的浙江小子。在那场争斗中,的确郭凡生占据了主场优势,可谓意气风发,乘胜追击,马云只能灰溜溜的败走麦城,走的时候郭凡生还是不依不饶的撂下狠话,说这事没完云云。
然而我当时就下了判断,别看马云暂时撤退了,最后肯定是郭凡生输。北京人总是以为他在京畿坐镇就能了解全国,天下风云在握,其实他只知道皇城根下的那点事情。北京刮一阵黄土,他们就以为全中国人民都蒙灰了,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是皇城根的人跟下面最大的差别。
我太了解了,21世纪初的北京这块土地肯定是成长不起来互联网企业的。官商勾兑、打太极那套体制内的玩法和互联网天生就不匹配,即使产生了互联网企业,也是带有鲜明的“中国特色”,只有广东、浙江这样的地方才有可能产生伟大的互联网企业。
就像当年的红色革命根据地晋察冀、陕甘宁等,无不在国民党统治薄弱的几省交界处,互联网创业也是这个道理,忽悠的话可以去北京忽悠,但踏踏实实干活肯定不行。
2004年青涩的马云
果然,时间是最好的老师,我和马云正面打交道的时候,已经来到了2004年,在广东一家媒体举办的活动上,我曾经给马云颁过奖,那个活动叫《生在60年代》,我作为特邀嘉宾给60年代的代表马云颁奖,那个时候的马云还只是略有薄名,穿着蹩脚的西服,兴冲冲的来参会。
随后在席间,我们还聊了几句,马云一如既往的幽默中还藏不住背后的青涩。谁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兄日后会一骑绝尘,扬名立万,如果说2006年以前的马云多少带有一些传销讲师那种忽悠气质的话,2014年在美国IPO路演中的马云,则完全是一副君临天下、纵横捭阖的风范了。到如今,更是成了中国的形象大使,中国企业家风靡世界上的一张名片。
作为互联网大佬,马云是一个异类,既没有光鲜的履历,也没有名校的背景。马云自己曾说过一句话,他不懂技术,也不懂互联网。那他为什么能抓住互联网浪潮的机遇,而没有选择做别的生意?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。
说起互联网,从最初的搜狐、网易、新浪三大门户网站,到后来的“BAT”,快速迭代的时代总会产生很多幸运儿,但幸运也有短和长的区别,如今的门户网站已经黯然失色,即使是同为“BAT”的百度,与“AT”两极遥不可及相隔着的,不仅是2000多亿的市值,还有整个互联网的江湖。
在我看来,这和人的活法有关,人在世界上大致有三种活法,点、线、面。有的人抓住一点,不计其余,比如说张朝阳,抓住一个时代的痛点,他就能迅速成为门户网站最大的受益者。
但是伴随社会前进的步伐,他必须承担被淘汰的风险。因为毕竟点上的观察尺度太有限,很难做到与时俱进,超越自我。
就像凯文·凯利说的那样:“在当今这个时代,构成最大威胁的对手一定不在行业内,而是那些行业之外你看不到的竞争对手”。这句话在互联网行业已经被验证。
阿里在支付领域被微信以“春节红包”的形式偷袭,百度在搜索领域被今日头条以信息流的方式挑战……在其他行业,如制造业、服务业、餐饮业,一生悬命不失为一种令人称道的活法,但在快速变化的互联网行业,这条路会越走越窄。
除了张朝阳,丁磊、李彦宏也是如此,他们三个代表了一类典型的互联网创业者。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们,把西方世界的idea和技术与理工男先行先试的行动力结合在一起,再嫁接到中国的巨国市场中,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膨胀,这批一夜成名的幸运儿们也成为早期互联网神话故事中的男主角,成为中国的英雄人物。
其成功的秘诀,无非还是复制和克隆。作为点上的专家,他们曾占领了时代的高点,但如果不能够自我扬弃和升华的话,危机迟早会到来,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。
和他们相比,马化腾就有些不同了,他没有留过学,也不是个纯粹的理科男,他立足于深圳这个纯粹市场化的城市,这里鱼龙混杂,没有文化藩篱,气氛自由,各种赚钱的点子像杂草丛生,商业气息极其浓厚,一个人很难沉下心来搞学术,马化腾当年在深圳读书,就成天想着怎么赚大钱,才有了后来的腾讯。
所以深圳很难产生好大学,凤凰大学到这里都变成了野鸡,成了商学院,就是这么一个地方,在逐利中驱动创新,现在居然成了一个硅谷加华尔街加香港的集合体,既有资本,又有创新,这在全世界都找不到。
虽然也是靠拾人牙慧的社交起家,但腾讯没有止步于此,而是依托于社交走向纵深,从qq到微信,再到产业生态的布局,彼时的“抄袭大王”,如今已经实现从全民公敌到寡头一极的转变,马化腾在线上可以说走得很远。
这条线就是流量,如何占据更多的用户时间,是互联网时代重要的课题,庞大的腾讯帝国正是依托流量这条纵贯线而生,超过十亿规模的流量也成为腾讯最坚实的护城河。
马化腾之所以比上文三位走得更远,在我看来,其原因也很有趣,正因为他不是理科男,不靠技术吃饭,所以他就可以更加开放。能走长的人,往往在点上的专业性不强,不够高大上,这样反而有更大的空间。
到了“孙大圣”马云,就更荒唐了,他不懂技术,更没有专业背景,完全就是一个外行,他就是个想创业的商人,什么都没有,要钱没钱,要背景没有背景。
如今人们对于聚光灯下的人物,似乎总有一些阴暗的心态,期望找到一些其成功背后的龃龉,以说明自己的蹉跎主要是因为没背景。江湖总有风传马云的父亲是高干云云,这纯粹是扯淡,他爹担任的最高职务就是杭州戏曲协会的主席,一辈子痴迷唱戏。
要说父辈对马云的影响,可能是表现欲吧,今天的马云总想上台表演表演,之前唱歌跳舞也就罢了,最近玩票都玩在电影上去了,很多明星也很给面子的来捧场,也算是圆了他少时的舞台梦吧,但要说父辈对于马云商业上的影响,可以说几乎没有。
没有专业、没有背景,没有原始积累,马云成功究竟靠的是什么呢?
平心而论,马云并非一个传统意义的商人,很多人把马云的成功称作屌丝的逆袭,其实除了长相外,马云各方面的能力绝对远胜于旁人:
大学时期就担任学生会主席、杭州学联主席,一毕业就进入高校任教,任教期间就评过杭州十佳教师,90年就受交通厅的委托去美国,95年就受外经贸部的委托全程接待杨致远,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?
换句话说,在大众认识马云之前,他早就已经成功完成了由普通人向成功企业家的蜕变。
即使是其貌不扬,也很难说是多大的缺点。中国有句古话叫做“郎才女貌”,好像男人有没有“貌”并不重要,有才华就够了,但事实并非如此,中国还有另一句古话叫做“以貌取人”,尖嘴猴腮、獐头鼠目、形貌不佳的人,在古代即使考过科举也不能做官的。
太多的丑人像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一样,从小遭人白眼,被人嘲笑,他们承受了超乎一般人想象的偏见和压力,因此绝大多数变得自卑、孤僻、逐渐边缘化,只有极少数人能把嘲笑变成自嘲,这就很了不起了,自嘲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,它直接反映了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,锻炼了一个人极强的爆发力和弹性。
这种人在奚落和嘲笑中长大,但当他把奚落变成动力,把嘲笑变成自嘲,自嘲会导向幽默,幽默又导向智慧,智慧最终会产生大师。马云就是其中典型代表,在被嘲笑中长大的他,像孙悟空一样,反弹能力极强,只要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,就能大闹天宫。
除了相貌,要是再说缺点的话,就是不够专业了,马化腾好歹做过软件工程师,马云则是完全不懂。有一种说法,说马云不如李彦宏和马化腾那么懂技术,就认为阿里的技术最差。
但马云说,正因为自己不懂技术,所以阿里的技术才是最好,对技术人员很敬仰,尊重和热爱技术;也正因为这种不懂,他才能够对人间百态、世相人心的感受比别人更加立体,更加丰满,所以他是在面上生活的。这种人的存活率很低,绝大多数都是人浮于事、浅尝辄止,但是一旦成活了,就是开天辟地的人物。
如果说尊容欠奉和不懂技术是马云的两个“缺点”,那么马云同样有两个非常突出的优点:
第一就是他的讲演才能。这是个需要忽悠的时代,小至对员工的激励,中至对投资者的拉拢,大至市场的拓展,都需要忽悠能力。把故事讲圆,讲好听是需要天赋的。
马化腾也罢,李彦宏也罢,虽然字正腔圆、普通话很好很利索,头发油光水滑,说话滴水不漏,但毫无个性化、煽动力可言,甚至有些老兄话都说不清楚,让他们说话是很痛苦的事情。
在整个互联网界,论及口才,我认为没有能超过马云,今天的发布会红人罗永浩,包括昨天的演讲高手贾跃亭等等,和年轻时候的马云比,简直差远了,即使现在马云已经有所收敛,那也是金句频出,好戏连台。
在互联网时代,从愿景变成产品很容易,聚人气才是关键,所以导流是个大学问,口才就是生产力,马云具备了几乎所有人都不具备的强大生产力。
马云的第二个优点,就是讲一口流利的英语。试玉要烧三日满,辨材须待七年期,早年还没有出头的马云,不管学校水平如何,但是总算是认真学了几年英语,其英语水平真是没说的。
这里面我想起一个小故事,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,同学经常抱怨,为什么重点大学里面漂亮姑娘那么少,而次一些的学校里面美女如云。我跟他们讲,虚荣的鲜花需要恭维的牛粪。
女人天生就需要恭维,从15岁豆蔻年华开始,美女总会被各种狂蜂浪蝶追逐,侵扰和绞杀,能够静下心来的少之又少,所以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几乎都是丑女,没有人去骚扰,只能读书聊以自慰,所以说“好男无好妻,赖汉娶仙女”。
马云学英语也是这个道理,学校又不好,尊容也欠奉,他只能下功夫读书,再加上语言天赋秉异,马云的英语自然练了出来。
讲演能力加上英语水平,这两只翅膀承载着马云越飞越高,飞到了达沃斯,飞到了联合国,飞到了世界各地,成为了中国的形象大使,和各国政要名流们称兄道弟,当然这也带来了另一个笑话,马云屡屡在各种重要场合出席,让很多老外都认为中国人就长这个样子。
其实这是一个严重的误会,国内比他高大俊美的多得是,像搞互联网这几个老兄,马化腾、李彦宏这些都是一表人才,苦于拿不出手。
像李开复这些人,英语不错,也挺能说,一身行头穿戴上也能拿得出手,但那种激情四射和纵横捭阖的演讲能力,和马云的差距,简直不可以道里计。
尊容欠奉导致的幽默达观,专业不通导致的开阔视野,再加上流利的英语和极佳的口才,这可能就是这个孙大圣通天道行的秘密所在吧。
然而孙悟空再无法无天,终归是石头里蹦出来的,如果说马云是孙悟空的话,那么这块石头就是浙江。千万不要小看浙江这块土地,这可是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海洋、中国民营经济的大本营,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,才能诞生马云这样的怪胎。
我曾担任过浙江商会的总顾问,从99年给宋城集团做策划,跟黄巧灵他们都比较熟,后来又参与了温州、台州、宁波、金华,甚至杭州的策划,2001到2010十年间,我几乎跑遍了浙江的山山水水,对浙江省下了很大功夫来研究。对外而言,全世界有三个浙江,对内而言,浙江又可以分成五个板块。
所谓三个浙江,指的是本土浙江、中国浙江和海外浙江,这三个浙江各有3000万人,我曾经开玩笑,我的老家贵州在全国各地也有起码上千万人,但是很遗憾,我的贵州老乡很多是出去打工的,而浙江人只要有点条件,总想自己做老板,因此身家百把万上千万的浙江籍小老板,简直是遍布全球各地。
有一个现象让人感慨,多少年来,浙江都是出俊才的地方,陆游、王阳明、鲁迅、金庸这样的才子说不上俯拾皆是,总归是一派儒雅风流。结果现在浙江人都跑去经商了,硕果仅存的文化人余秋雨,还是被很多人嘲笑的对象。但欣慰的是,无数极富商业头脑的浙江人投身于市场经济的海洋,构成了中国经济的又一个发动机。
所谓五个板块,指的是浙江内部的分野,第一个板块是农耕文明时代的典型浙江,我们管它叫金粉之地,富饶江南的代表——杭嘉湖平原,就是杭州、嘉兴、湖州。
绫罗绸缎、诗词歌赋、轻歌曼舞、烟柳画桥,各种美好的词都能用在这里,这也是文人心中的人间天堂。但在改革开放以后,一直到2000年前后,这片区域却一直没什么起色,甚至有些衰败。
虽然衰败,杭嘉湖平原却一直很看不起旁边的温台地区,就是温州和台州。因为这里在历史上属于三不管地带,是海盗和倭寇的大本营,民风彪悍,自力更生,重商轻政,投机取巧。温台人在和平时期出海经商,一旦禁海就去当“快乐的海盗”。
在记者时期,我曾接触过前浙江省委书记李泽民,当时浙江人都说他左,后来他私下埋怨到:“不是我想干什么,陈云同志每年冬天都待在杭州,一边听评弹,一边盯着我哩。温州的日子好过,我就难过。我的日子要想好过,他们就得注意点”,这种明里暗里的打压持续了很长时间,直到小平第二次南巡以后,温台才真正的走上前台。
第三块地区是宁绍平原,宁波和绍兴,宁绍正好介于两者之间,既不像杭嘉湖是鱼米之乡、金粉之地,也不像温台海盗横行、生性强悍,但他把这两者结合了起来。绍兴自古以来就是文人荟萃,当温台输出海盗或者远走南洋的时候,绍兴就输出师爷。
绍兴可谓是文脉悠久,儒雅之气浓厚。铤而走险、作奸犯科,打家劫舍的事情绍兴人不想干,但生存压力又大,所以只能好好读书,学得文武艺,授予帝王家。因此全中国最大的师爷输出地就是绍兴。
周恩来家其实都是有师爷传承的,年少时周恩来跟着家人一路地北天南,从淮安到了东北,其实就是师爷之路,而周恩来日后也成为了全中国全球最大的师爷,所以说一饮一啄,自有渊源。
和绍兴比,宁波的文化气息相对淡薄,更重视商业一点,如果说绍兴是一瓶醇厚的女儿红,宁波就是更烈一点的黄酒,它的城市口号就是“书藏古今,港通天下”,宁波虽然也出过王阳明、余秋雨这样的人,但骨子里更喜欢的还是经商。
近代以来,宁波人主要的活动地点是上海,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上海的崛起,为宁波人展现才华提供了舞台,他们既有温台地区人的开拓精神,又有绍兴人的那种儒雅,此时的上海,正好出现了买办行业,宁波人天生就适合做买办,因此宁波帮快速形成。
19世纪80年代,上海的“宁波帮”买办已超过“广东帮”而独占鳌头,宁波人支撑起了上海的繁荣和发展,中国第一家机器轧花厂、第一家榨油厂、第一家火柴、第一家机器制造厂、第一家银行,都是在沪甬商创立的。到今天为止,上海那些成功的商人追根溯源,十有八九都和宁波脱不开关系。
第四个值得关注的板块就是金华地区,包括永康、义乌、东阳等,这个板块的特点也很鲜明,既不靠海,又不临近通州大邑,交通非常闭塞。
我当年第一次去义乌和东阳的时候,从杭州开车一百二三十公里,居然要四个多小时。最典型的就是东阳,除了鼎鼎大名的横店外,东阳最大的特产就是包工头,我曾经和广厦的老板楼忠福合作过,他就是全国最大的包工头,粗拉野蛮的根本不像浙江人。
走出去固然了不起,请进来才是金华人最厉害的地方。匮乏的自然环境让他们天然有一种作交换的头脑,义乌有一种贸易叫做鸡毛换糖,小商小贩走南闯北走街串巷,以红糖、草纸等低廉物品,换取居民家中的鸡毛等废品以获取微利。
当鸡毛换糖的小贩们赶上了改革开放大时代以后,他们就开始居中做创造市场的生意,这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。我后来问宁波人:“你们宁波的制造业那么发达,而且区位也是通江达海,为什么你们没把市场做出来”?他们说:刚开始我们也想自己做,后来发现做不过他们。
我想这可能和义乌的地理环境有关,做实业没有优势,只能做市场,再加上遇到几个比较好的官员,能够制造政策洼地,做到长远规划,持之以恒,最后产生了巨大的虹吸效益。
周边的一些制造业重镇,像温州、台州、宁波、绍兴等,都放弃了自己做市场的野望,一门心思做好制造业,然后把市场放在这里,借助这里走遍全世界,当整个浙江举全省之力借助这个平台来释放自己的产品的时候,它不想成为世界级的小商品市场都不可能。
第五块丽水和衢州,就相对边陲一点了,这里靠近福建和江西的三省交界之处,也是土匪乱党常年出没的地方,两个地方经济谈不上多少可观之处,但是风物很奇崛,也出了不少怪人,比如说衢州江山县的戴笠等等。
浙江省大概就是这么五大块,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,无论是三个浙江还是五个浙江,成千上万的浙商一起组成了这片市场经济的海洋。
从电子商务发展的角度来看,小商和电商天生就是同盟军,浙江的小老板们就像是花果山上漫山遍野的猴儿们,呼唤着孙大圣的归来。而马云恰好担任了这个角色,用互联网作为媒介,他服务了成千上万的小老板和草根创业者。其实从最初的黄页开始,到现在的信息流、物流到金融流融会贯通,马云一以贯之的思维逻辑都是如此。美猴王挥舞着手中的金箍棒,带着猴子猴孙们,一路从蓬莱西路打到南天门,可谓是搅得周天寒彻。
多少年来,猴子们活在遗忘的角落,我们一直躲避他们。服务业也好,金融业也罢,都想傍大款。而大款们尾巴也翘的越来越高,越来越自以为是。所以马云说了一句很到位的话“中国80%的金融资源是给20%的人服务的,80%的人接受不了服务”。
中国民营经济嗷嗷待哺,而且极具活力。当大家都去傍大款的时候,谁真正能够服务这些极具活力的、极具创业精神和动力的、在路上的这些企业,谁就是未来的老大。
关键是马云找到了一个为这些草根服务的手段——互联网。通过互联网,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,开创了一个新时代,打开了财富的大门,他自己也成了这个时代的英雄。
原来我们可能只关注老虎、狮子,从没关注那些产业链低端的“猴子”。但通过互联网,马云基本上一夜之间就把成千上万的个体户全部整合在了一起。
成千上万的“猴子”在阿里巴巴这个平台上“淘宝”,它成了全球掌握“猴子”最多的人。马云这个美猴王背后,离不开成千上万只“猴子”的支持,浙江也成为了他的花果山。
“一个战士不是战死疆场就是回到故乡”,曾经在北京、上海漂泊的马云,最终回到了杭州,马云终归离不开浙江,就像安泰(古希腊神话里的英雄)离不开大地母亲的怀抱。
最后马云也成就了浙江,尤其是成全了杭州,如今整个杭州已经变成中国“互联网+”最发达的智慧城市,浙江终于又回到了杭州的时代,政治,经济,人文全部荟萃于此,马云虽然不懂科技,不懂互联网,但他懂趋势,懂人性,浙江这片商品经济的汪洋大海,最终成为马云破茧而出、扬名立万的舞台。
“今日欢呼孙大圣,只缘妖雾又重来”。马云的成功,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,这个是学不来的,一切要看缘法。我们能学的是他那“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”的活法。马云不像很多企业家活的那么拘谨,那么畏缩,那么严格地遵守士农工商的铁律,见官大一级,言不由衷,身不由己。
相反他活的很潇洒很自在,和西方政要的亲密关系就不用说了,即使在总理座谈会上,他也能直截了当的说:“我的话可能有些‘刺耳’,有些不太好听”。总理也马上随之表态“不管是‘刺耳’的话,甚至‘扎心’的话都没关系,请敞开来讲。我们今天开这个座谈会,就是要坦诚相待、畅所欲言。”
中国的老板们,很多都是当孙子当惯了,一见到权力就下意识的发抖,要不就是想方设法勾兑钻营,寻觅灰色地带。而马云就是那个不敬天、不礼佛的孙悟空,得志时是齐天大圣,不得志时是弼马温,是五指山下的泼猴,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擦鞋舔脚、溜须拍马的虾兵蟹将。
今天的中国,不仅仅是互联网行业,全社会的承受能力和容忍边界,乃至官场的话语尺度都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。看起来马云的所作所为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和偶然性,但这种偶然性的背后,是对纵横捭阖、汪洋恣肆、有着强大自信的企业家群体的呼唤。
像任正非、马云这样的企业家,金钱只是实现价值的手段,他们的作为甚至也不能单纯用社会责任感来形容,更多的则是在超越国别和政治的层面上,推动民族和社会的进步,这就是企业家的伟力之所在。
所以中国的企业家大可以不必畏畏缩缩,民营企业的发展不止有充分的必要性,更有深刻的必然性。百川归海,浩浩汤汤,市场经济必然是最普世的规律,而作为市场经济的直接参与者,企业家和政治家、科学家一样,都有着改天换地的力量。
我真诚希望,有朝一日,中国能够成建制的出现任正非、马云这样的企业家,且不说规模和体量,更重要的是企业家的气度和自我认同感,而那无疑宣告着一个伟大时代的正式到来。
王志纲口述改革开放四十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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